罗侯神君不觉脱口道:
“令祖记载些什么?”
薛颂平神色凄厉,道:
“记载什么?哼!记载你盗去‘罗侯心法’的副册,记载你如何阿谀逢迎,又记载他老人家如何乘返京述职之便,夜探你那罗侯魔宫。总之,他老人家生性淡泊,心地慈悲,那时你尚无大恶,他老人家不忍下手将你除去,殊不知你这恶魔,为了‘罗侯心法’的正册,竟攫去了他老人家唯一独子的性命,令先父暴尸荒野,使家姑离乡背井,常年不归,丁振魁,你可是仍图脱罪么?”
他愈讲愈是激动,讲到后来,已是声泪俱下,眼中喷火了。
但那罗侯神君此刻反而无动于衷,冷声道:
“薛逸民是这样记载么?你那父亲被杀以后,他又记了些什么?”
薛颂平强忍悲愤,举手抹去泪珠,咬牙道:
“好吧,我告诉你,本公子幼承祖训,总该让你心服口服。”
他想了一想,缓缓说道:
“先父游侠中原,身上带有‘罗侯心法’正册,但尸体运回五龙山,那正册却已失去。
家祖当日的记载如此,你且仔细听着:‘良儿尸体已腐,脸目几不可辩,余悲伤逾恒,几至不能自持,但自忖与人无怨,良儿性情温纯,更不可能结下强敌,况良儿自幼修习罗侯禅功,中原武林纵有敌手,当不致一掌葬命。余对此点久久难释,最后检验良儿遗物,始知罗侯心法正册已失,辗转思维,但觉凶手跃然于前,此人唯昔之裨将丁振魁也!’…”
心切父仇,他将祖父一篇记事背诵得滚瓜烂熟,但那“丁”字刚刚出口,已听罗侯神君暴躁的喝道:
“岂有此理!那‘罗侯心法’不能在运尸途中被盗么?”
此话一出口,激怒了薛颂平身后一位五十出头的黑髯老者,那老者须发俱张,跨步而出,怒目戟指道:
“你放屁!少君的尸体乃是老夫最先发现,老夫寸步末离,将少君尸体运回五龙山,难道是老夫盗走不成?”
薛颂平移目而顾,道:
“段伯父请稍安,平儿将爷爷的记事再背下去,咱们总得叫那老贼哑口无言,辩无可辩才是。”
云震霍地趋前一步,接口道:
“颂平兄不必再费唇舌了,凶手八九是他,他纵然死不认账,实际是欲盖弥彰。依小弟之见,莫如将此事禀明令姑,与他另约时地,再作了断。”
薛颂平尚未开口,一本和尚已自敞声道:
“云震,你怎的愈来愈婆婆妈妈了?凶手根本就是那老贼,还约什么时地?莫如眼下见个真章,报仇也报个痛快俐落。”
周公铎也趋前一步,双手抱拳,道:
“老朽周公铎,丐帮帮主,薛公子为令先君报仇之事,无论何时何地,敝帮上下,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这些人你言我语,七嘴八舌,俱都是慷慨激昂,仁义凛然之词,薛颂平听了,但觉热血沸腾,激动不已,一时之间,竟连话也答不上来。
但闻罗侯神君桀桀笑道:
“周公铎,你自认是老夫敌手么?”
一本和尚接口喝道:
“你敢承认你是凶手么?”
罗侯神君怔了一怔,接着一阵狞笑,道:
“承认与否,又有什么两样?”
薛颂平怒目而视,厉声道:
“你必须承认,既然做了,你为何不敢承认?”
罗侯神君仰天大笑,道:
“老夫当然要承认,但拿证据来啊?”
一本和尚猛跺足,大叫道:
“气死和尚了!姓丁的,你算哪门子的汉子?杀人顶多偿命,和尚如果是你,洒家早就自绝了。”
西门咎忽然走了过来,冷声道:
“云震,这个还你。”
伸手入怀,取出一块黄绢,递给了云震。
云震接过黄绢,心头大喜,连忙递给薛颂平,说道:
“颂平兄,此绢就是‘罗侯心法’,你且看看,可是你们家的?”
薛颂平微微一怔,接过黄绢,却是翻也不翻,道:
“愚兄从来未见过‘罗侯心法’,连那名称尚是目前见到家祖记事始才知道,我又如何分辨得出?”
西门咎冷声接道:
“普天之下,只有一册‘罗侯心法’,就连另有副册之说,老夫今日尚是首次听到,你若是所言非虚,这块黄绢无论为正为副,总是你家之物。”
薛颂平转正身躯,神情激动,道:
“老前辈怎样称呼?”
西门咎道:
“老夫西门咎。”
薛颂干道:
“请问您老,这黄绢得白何处?”
西门咎独自一闪,顿了一顿,道:
“那块黄绢,原由神偷裴大化窃得,辗转到了云震手上,云震交与老夫保管,如此而已。”
薛颂平又显激动,道:
“您老也不知那神偷窃自何处么?”
西门咎眉间一皱,道:
“年轻人怎的唠叨不休!那裴大化窃自何处,又有什么重要?你但需知道:六诏之阳,只有一座罗侯魔宫;环宇之内,只有一位罗侯神君。浑号与庄院,全都以‘罗侯’为名,那黄绢就是‘罗侯心法’,一切岂不都在不言之中啦?”
薛颂平目润泪光,忽然整衣一揖,恭声道:
“多谢老前辈教诲。”
西门咎抬臂一拦,道:
“不必了!老夫乃是觉得反复盘问,却连本末也未弄清,听来令人可厌罢了。”
薛颂平听他话中有话,不觉一怔,道:
“老前辈莫非另有所见么?”
西门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