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测试内容已经被永久性“消磁”了。从他思路清晰的问题看,他也的确只能“回忆”起最后一道题。高医生似乎安慰了心中的疑虑,长吁一口气,道:“这是一道你的大脑对图形识别能力的题,我们的装置能够读出你的大脑中不同部位的诱发电位及兴奋度的大小,这对检查你的大脑是否发生病变具有重要意义。”
艾森一言不发的望着他,那目光似乎长满了毛刺,令高医生浑身不自在。
良久,艾森“唔”了一声,便心事重重的离去,连一声礼貌的告别也没留下。
高医生脱掉湿透的白大褂,瘫倒在沙发上。心里却没有那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从核磁共振仪中取出一张胶片,在昏黄的灯光下研究着。他手握胶片的手剧烈的颤栗起来“天啊,它正在顽强的生长!”他的眼睛溢出复杂的光芒,是惊恐,是不安,又像是隐隐期待的那种兴奋。
对于球类运动来说,左撇子总是具有天然优势。对于战术家而言,左撇子是奇正之合中的“奇”暗示了攻击的出奇不意。对于解剖学家而言,人体天生就存在生理结构上的不平衡,人体左侧是枢纽中心,这正是跑道要规定为逆时针方向的缘故。甚至,某些研究学者认为,左撇子的大脑要更聪明,这是由于肢体的偏向运动会刺激相应半球的大脑发育,负责大脑两半球之间的神经信号传导的胼胝体也更发达,使得左撇子动作相对更敏捷。
左手,一直是艾森全身最薄弱的部位。一条铁链的强度跟它最脆弱一环的强度相当。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球馆里空空荡荡,训练早已结束,连看馆的大爷也咳嗽着去睡了。篮球的击地声在偌大的球馆里激荡回响,更显寂寥落寞。
艾森背对着灯光,他又黑又长的影子冰冷的面对他,像是一个无声挑衅。那是他唯一的对手,它灵活敏捷,永不疲倦,在防守时步步紧逼,紧贴不放,在进攻时,模仿着艾森的动作,矫如猿猱,像是一种戏耍与嘲讽。
影子高举着它的手,像是一个胜利的欢呼。艾森屈辱的双膝跪地,倒在他的影子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的左臂灌了铅般沉重而僵硬,像是用镙丝刀安装的金属义肢。手掌因充血而肿大,看起来比右手更右手。
“艾森。”角落里一个突然降临的声音让他一噤。本是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却让他下意识的缩脖子。
“阿麦已经走了。”艾森收拾他的包,面无表情的说。
在路过姗姗时,他冷漠的表情被她凛凛的目光割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敢面对我?”
姗姗抓住他的胳膊,女孩的力气也是蛮大的,因为她们可以把全身力量聚集到指尖。
“对不起。”艾森轻声说。
“你为什么道歉?”姗姗不依不饶的捕捉他虚飘飘的眼神。
艾森低头去掰她的手指。
“其实,我一点也没怪你,那不是你的错。”她一眨不眨的望他,目光里蓄满了无助与忧伤。坚强的手指却又加重几分力道,就像她一口糯米细牙般有力。
一瓣,两瓣,她纤巧的手指就像是花瓣,被他残忍的剥落…一颗灼热的泪珠滴他的手背上,令他不忍正视。
在他甩门而去的刹那,一个冰雹般掷地有声的词击中了他的后背:“懦夫!”
他拉门的手指稍稍踌躇,没有辩解什么,直直离去。
背后姗姗悲恨的声音像一场滂沱大雨冲击着他仰面朝天的脸。“你懦夫!胆小鬼!你为什么不敢正视我?”
“妈,别用那种目光看我们好吗?”
每次在周老师家做客,只顾埋头大吃的艾森不会注意到老师笼罩在自己身上浓得化不开的慈祥眼神。而敏感的姗姗便会嘟着嘴抗议。
用餐后,周老师照例会关心一下艾森的生活情况,学习啊,社会工作啊,专业就业前景啊,毕业去向啊。每次,姗姗都会正义的指出:“这都问过多少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