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再也没有出来——至少没有从这道门出来,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妈妈了。而他的妈妈,那位可怜的酒鬼,则以为他离家出走了;当她想起托尼的时候,她便会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于是会伤心地哭起来。
小托尼-马科里奥斯并不是惟一被这个带着金色猴子的夫人囚禁起来的孩子。在那座仓库的地下室里,他发现还有十二个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虽然他们跟他有着同样的经历,谁都拿不准自己到底有多大,但他们大约谁都没有超过十二岁。当然,托尼没有注意到的一点是,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在那间热气腾腾的地下室里,没有一个孩子到了青春期的年龄。
那位好心的夫人看着他靠墙坐在板凳上,一个女仆默默地从铁炉上的炖锅里给他拿了一杯巧克力汁。托尼把剩下的馅饼吃了,把那甜甜的热汁喝了下去,并没怎么在意周围的一切。周围的人也没怎么去注意他。他太小了,构不成什么威胁,而且反应又太迟钝,欺负他也不会让人觉得过瘾。
还是另外一个男孩问了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嘿,夫人!你把我们都弄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这个倒霉蛋看上去很强壮,上嘴唇上还粘着黑色的巧克力汁,他的精灵是一只瘦骨嶙峋的黑老鼠。那位夫人正站在门口附近,像船长似的对一个大块头的男人说话。等她回过身来回答小男孩问题的时候,在咝咝作响的石脑油灯的照耀下,她看起来那么像天使,孩子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她说“你们愿意帮助我们,是吧?”
他们谁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全都注视着她,一下子变得腼腆起来。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位夫人,她是那么优雅、可爱、亲切,让他们觉得自己都配不上有这么好的运气。不管她有什么要求,他们都愿意答应,以便在她面前再多待那么一小会儿。
她告诉他们说,他们要去航海。他们会吃得饱、穿得暖,想给家里捎信的人可以给家人写信,让家里人知道他们平安无事。马格纳森船长不久就会带他们上船,等到潮汐有利的时候,他们就驶往大海,向北航行。
很快,少数几个真想给家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家——写信的孩子便围坐在漂亮的夫人周围。他们边说,她边记了几行字,然后让他们在信纸的下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X”接着把纸折起来,放进一个香喷喷的信封里,把他们告诉她的地址写在上面。托尼本来也打算给妈妈带个信儿过去,但是他对她能不能看得懂还是很清楚的。他拽了拽夫人的狐皮袖子,小声说想让她告诉妈妈他去哪儿了,别的都不用说了。她和蔼地低着头,凑近他那散发着难闻气味的小身子,以便听得清楚,然后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一定会把这个口信送到。
后来,孩子们聚在她周围跟她告别。那只金猴把所有人的精灵都拍了拍,他们全都摸了摸狐皮,希望自己好运,不过也许是想从这位夫人那里获取力量、希望或仁慈。她跟他们一一道别,目送着他们在勇敢的船长的照料下,从防波堤登上一艘汽艇。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河面上不断晃动着灯光。那位夫人站在防波堤上,挥着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面孔为止。
接着,她回到屋里,那只金猴偎依在她的怀里。她随手把那一小捆信扔进炉子,然后按照来时的路线走了。
贫民窟的孩子是很容易受到诱惑而被骗走的,但人们终于还是发觉事情有点儿蹊跷,警察也被迫很不情愿地采取了行动。有一段时间,再也没有小孩被骗走的事情了,但是谣言已经滋生,而且内容一点一点地变化,愈来愈大,渐渐散布开来。过了一段时间,先是诺里奇,然后是舍菲尔德,接着又是曼彻斯特,也有几个小孩失踪;在这几个地方,有人听到过别的地方小孩失踪的案子,于是便又添油加醋,使谣言愈发可信起来。
于是出现了这样的传说,说是一群神秘的巫师把孩子们拐走了。有人说他们的头儿是一位漂亮的女士,也有的说是一个红眼睛的高个子男人,第三种说法是一个年轻人,他对着他的受害者们大笑、唱歌,于是他们便像羊群似的跟着他走了。
至于失踪的孩子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却没有什么一致的说法。有的说被带到了地狱,到了地下,或是去了仙境。有的说是去了一个农场,孩子们在那里被关了起来,养到胖胖的时候再被吃掉。也有的说孩子们先是被关起来,然后被卖给有钱的鞑靼人…等等,等等。
但是在有一点上,人们的意见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这些无形的绑匪叫什么名字。他们总得有个名字,否则你就无法称呼他们;而谈论他们——尤其是当你平安无事、温暖舒适地待在家里的时候,或者是在乔丹学院——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似乎最终落到他们头上的名字便成了“饕餮”
“别在外面待得太晚,不然饕餮会把你抓走的!”
“我在北安普敦有一个表妹,她认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小男孩被饕餮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