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乏味的女人,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女儿,按照常理可以说是了解的——即使事实上并非如此。这第二个女人却很使帕克太太恼火,就像使人恼火的梦一样,第二天早晨总不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现在就是这样一场五光十色的梦,带着微笑、故事和突然生出的和善逗弄着你,可是你要察看那其中包含的秘密时,它就不会老老实实在那儿待着了。
帕克太太在她那张热烘烘的椅子里挪动了一下身子,说:“我很高兴你和塞尔玛有那么多共同的东西可以在一起谈论——共同的朋友和别的话题。”
“不过,你也很可能认识我们一直谈论着的这个人,”菲希尔太太很周到地说。“我们说的是梅珀尔·阿姆斯特朗。他们从前就住在这个区。他们的府础叫格兰斯顿伯里。”
菲希尔太太似乎因为讲出这件事情的原委而疲乏。她找她的手套,而且现在很高兴能有这块裘皮供自己摩拳。这间丑陋的屋子不过是她短暂停留的地方。
“我当然认识阿姆斯特朗一家了,”帕克太太怀着一种优越感说。因为她说的这个区和那些往事她最有发言权。“阿姆斯特朗先生是我最了解的一个人了。而那几个姑娘我常见,还跟她们聊天。”
“那真是一所漂亮的房子,”菲希尔太太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了。
她打量着自己那两条瘦骨磷峋的腿,腿上套着的那双长统袜完全是虚伪的装饰。
“现在可是一片废墟了,”艾米·帕克有点蛮横地说。
她觉得出自己鲜红的嘴唇在丰满、仍然富于性感的脸上向后撇着。
“早就没人管了。你该去看看那地方,”她说,这位妇人现在谈及的话题对于她可算是“得心应手”了。“到处是一把一把的葡萄藤,树根把地板都顶破了。”
她好像正从废墟里走过,使房子震颤了一下。
“太惨了,”塞尔玛说。她站起来,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对自己并不欣赏。除了对能够限制自己的期望这一点尚且满意外,她从不自我欣赏。“那么富丽堂皇的一所房子。菲希尔太太做姑娘的时候常在那儿住。是吧,马德琳?”
马德琳从一堆死灰中升起来。
艾米·帕克从牙缝里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啊——”她说“这么说是你,马德琳!”
菲希尔太太没有人帮助,就已经站起来了,做了一个她因之而闻名的姿势,说道;“怎么?我们以前见过面?”
“没有,”艾米·帕克说。“确切地说没有。你骑着一匹马沿着大路走。一匹黑马。你穿着一套女式骑装。我想是墨绿色的。反正是深色的。”
“我确实有套深绿色的骑装,”菲希尔太太兴致勃勃地说。“穿上它显得非常潇洒。我骑着马到处游逛,也经常应邀到乡下别墅里住些日子。可我对你提到的这条路役有特别的印象。一个人不能把一辈子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都记住,帕克太太。”
“我就能,”艾米·帕克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想,我能。”
“这该是一桩多么可怕的事,”菲希尔太太反驳道。
艾米·帕克站起来的时候,往事的回忆使她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也显示出她的一种思想风貌和高度。
“你还记得那场大火吗?”她得意洋洋地问道。“那场丛林大火?那幢烧着了的房子?”
这两个女人似乎被用符咒召唤而来的火的音乐激动起来。
“记得,”菲希尔太太说。
艾米·帕克的情绪本来还会更加炽热。从青年时代以来,她就不曾这么激动过了。可是那另外一个女人却情愿事情赶快过去,生怕她被烧成灰烬。
“那大火燃烧的样子也有让人振奋的一面。”她说,竭力摆脱往事的回忆“你知道,我差点儿烧死在那场大火里。幸亏有人把我救了出来。”
“我想,我刚能记住格兰斯顿伯里那场大火。那时候,我还很小,”塞尔玛·福斯迪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