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群岛之舟

你看那车lun，车lun！

gungun向前永不停，不停！…

你看磨石多沉重，沉重！

隆隆旋转又tiao动，tiao动！…——

W-缪勒

第一章群岛之舟

一个被妖术控制的群岛的成干个岛屿，星罗棋布于几乎从白令海峡到博斯普鲁斯海峡之间的广大地域。这些岛屿是不可见的，但确实存在着。人们还利用同样不可见的方式，从一个岛屿到另一个岛屿，不间断地运送着ju有血rou、ti积和重量的不可见的囚徒。

通过哪里运送？用什么jiao通工ju？

有专设的大型港口——递解监狱；也有简易港口——劳改营递解点；有特制的封闭式钢壳船只——“囚犯车厢”在碇泊场上接送他们的不是舢舨和汽艇，而是同样封闭式的钢壳的运转灵便的“乌鸦车”“囚犯车厢”是按照铁路行车时刻表运行的。另外，在需要的时候，还发出chang串的运输车队——用运牲畜的红色闷罐车pi编组的列车——从一个港口拉到另一个港口，从群岛的一端沿对角线直达另一端。

这是一tao多么有条不紊的ti系！这是人们花了几十年时间不慌不忙地建立起来的，是一群吃得饱饱的、制服笔ting、从容不迫的人们缔造起来的。每逢单日十七时正，基涅什ma押解队在莫斯科北站接收布di尔卡、普列斯尼亚及塔干卡各监狱的“乌鸦车”运来的解犯。每逢双日早六时前，伊万诺沃押解队到达车站，从车厢里带出并负责看押前往涅列赫塔、别热茨克、博洛戈耶的中转解犯。

这一切就发生在你们shen边，jin挨着你们，可是你们都是看不见的（当然也可以闭眼不看）。这些贱民们上下车，在大站上是在离客运月台很远的地方，只有搬dao工和巡dao工才看得见。在较小的站上，也是专找两座仓库之间的僻静夹dao。“乌鸦车”pigu朝着“泽克车厢”倒开过去，踏板对准踏板。囚犯投工夫扭脸看站房、看你们，看其他车厢。他只来得及看踏板（有时最低一级的踏板都有他腰那么高，连爬上去的力气也没有），从“乌鸦车”到“犯车”车厢之间的狭窄通dao两旁站满了押解队员。他们一个劲儿地吼叫着：“快！快！…上！上！…”有的还挥舞着刺刀。

你们领着孩子，提着箱子、网兜，在月台上匆匆走过，自然无暇留意：这趟列车为什么多挂了一节行李车？这一节没有标记的车厢的确很像是行李车。它的窗口也是斜钉着铁栅栏。里面是黑dongdong的。只是不知dao为什么车里乘坐着当兵的——祖国的卫士们。而且每次停车总有两个军人chui着口哨在车厢两边巡逻，同时斜眼瞧着车底下。

列车开动了。你们可知dao，沿着同一条蜿蜒曲折的轨dao，跟随着同一gu煤烟，穿越过同一片田野，飞掠过同一排电线杆、草垛，百来个囚徒的苦厄困顿的命运，百来颗受尽熬煎的心正与你们同行。他们甚至比你们早几秒钟通过这一段dao路——但是，那在你们的玻璃窗外的空气中一闪而过的苦难，比之划过水面的手指只能留下更少的痕迹。在熟悉而单调的列车生活中（开着口的卧ju包，放在托盘上送来的茶水），你们难dao能够领悟到有一幅多么yin郁可怖的情景仅仅在三秒钟之前通过了你们现在所chu1的这个欧几里得空间？你们的车厢包房里共坐了四位乘客，你们嫌挤，你们颇不满意。可是难dao你们能够相信，难dao你们能够相信下面这几行字吗？一瞬间之前驶过这个空间的同样大小的一间包房里坐着十四个人。而如果竟是二十五个人呢？如果竟是三十个呢？

“泽克车厢”——多么令人厌恶的简称！刽子手们发明的简称无不如是。他们想说明这是运送犯人的车厢。但是这个字眼，除了在监狱的文书上，在哪里也没有站得住脚。囚犯们习惯于称它为“斯托雷乎”车厢，或者简单地叫zuo“斯托雷平”

随着我国铁路jiao通的普及，押解囚犯的方式也在逐渐变化。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之前，发pei西伯利亚的犯人还是步行或者骑ma。一八九六年列宁liu放西伯利亚已经是乘坐普通的三等客车（和自由人在一起）了。他还曾向列车乘务员叫嚷说车里挤得受不了呢。亚罗申科的名画《到chu1是生活》让我们看到的还是一节为运送囚犯而草草改装过的四等客车：一切仍是原封不动。囚犯们像普通人一样坐在里面，只是窗口内外加了栅栏。这样的车厢在俄国的铁dao上跑了很多年。有人记得，一九二七年发pei时，就是乘坐这样的车厢，只是男女分开了。另一方面，社会革命党人特鲁申回忆说，早在沙皇时代，他就曾经乘坐“斯托雷平”发pei过，不过仍是按照克雷洛夫时代的老规矩，六人一间包房。

这zhong车厢的历史是这样的。它真的是在斯托雷平时期首次在铁路上跑的：它设计于一九0八年，但是为了运输前往国家东bu去的移民用的，当时出现了一gu强大的移民风，而车厢不够。这zhong类型的车厢比普通客车车厢矮些，但比货车车厢高得多，它有放家什或家禽的辅助空间（即现在的“半”包房，禁闭室）——但自然没有任何栅栏，无论是在内bu还是在窗口上。栅栏是被一zhong善于发明创造的思想装上的，我倾向认为是布尔什维克的思想。可是这zhong车厢却落了个斯托雷平的名字…这位大臣曾为把绞索称为“斯托雷平领带”一事要求和杜ma代表决斗，但这zhongshen后的诽谤他却无法制止了。

要知dao不能指控古拉格的chang官们使用了“斯托雷平”这个术语——不，从来是用“泽克车厢”这个词儿。这是我们犯人们，出于对官方名称的抵chu2，想按我们自己的意思给个cu野点的叫法，上当受骗地看上了前辈囚犯们（一算就知dao是二十年代的囚犯）sai给我们的这个绰号。绰号的作者可能是什么人？不会是“反革命”他们不可能把沙皇内阁总理和契卡联想在一起。这绝对只可能是自己也没想到地突然被拉进契卡绞rou机的“革命者”：或是社会革命党员，或是无政府主义者（如果绰号出现在二十年代早期的话），或是托洛茨基分子（如果是在二十年代末期的话）。过去曾以毒蛇之口杀害了这位伟大的俄国活动家，在他shen后又以恶言秽语玷污他的名声。

但是因为这zhong车厢仅在二十年代才受到偏爱，得到普遍和专门的使用是从我国生活一切都整齐划一了的三十年代起的（那时一定新制了许多这样的车厢），那么把它称作“斯大材而不是“斯托雷乎”才是公正的。

所谓“泽克车厢”就是一节普普通通的包房式客车。只不过全车厢九间包房之中供囚犯乘坐的五间（这里如同群岛各chu1，一半设施是供看guan人员使用的）不是用板bi而是用栅栏与走廊隔开。这是为了便于监视，栅栏的铁条是斜向jiao叉的，像车站小花园的篱笆。它的高度直达车ding，因而取消了走廊ding棚上向包房里面开门的行李橱。走廊一侧的车窗是正常的，但是也加上了斜栅栏。囚犯乘坐的包房一侧没有车窗，只是在二层铺的高度有一个用固定的百叶窗遮住的气孔，上面也钉了栅栏（我们觉得这节车pi像是行李车，正是因为它没有车窗）。包房的门向侧面推开，是铁栅栏门。

这一切加在一起，从走廊里看去很像动物园：在一chang排栅栏后面，一些略似人类的可怜baba的动物在地板上和铺板上蜷缩着，用哀求的目光望着你，要喝的，要吃的。但是动物园里从来不会把动物们这样jin地挤在一起。

据外面的工程人员计算，一间“斯大林”包房，下铺可以坐六人，中铺（它整个连成一个统铺，仅仅在靠门的地方留下一个供爬上爬下的缺口）可以躺三人，上面的两个行李架可以躺二人。现在，除了这十一个之外，再tong进十一个（最后几个是看守员关门时用脚蹬进去的）——瞧！这才是“斯大林”包房的完全正常的定员。上层，每个行李架上各有两人龇牙咧嘴地半躺半坐着，中层统铺躺着五个（这是最有福气的，这位子要动武才能抢到。如果包房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