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丈夫不在身边,她不得不一个人单独上街,有时候夜间也得出去。街上常发生扒行人衣裳的事。这些家伙就是从劳改营里逃出去的(不对了,那是你们大赦出去的!)。那么如果我发觉盗窃犯们准备逃跑,难道能拒绝向行动特派员报告吗?
没说的,盗窃犯是敌人,残酷无情的敌人,只要是为了对付他们,什么办法都是好的…其实好也罢,不好也罢,眼下这反正是一条好出路。似乎这个
“可以。这个…可以。”
你说了!你说了!而魔鬼就只需要一个字!一张白纸轻飘飘地落在我前面的桌上;
保证书
我,某某,保证向劳改自工段行动特派员报告关于犯人准备
逃亡的消息…
“可是我刚才说的只是盗窃犯!”
“除了盗窃犯还有谁逃跑?…况且我怎么能在正式文件里写‘布拉特内’,”这个字呢?这是黑话。就像这样写也能明白。”
“但是这么一来意思全变!”
“不,我还是看出来了,您不是我们的人。跟您说话应该用另一种方式,而且不是在这里。”
哎哟“不是在这里”几个字太可怕了。暴风雪在窗外怒吼,你现在是杂役,住在可爱的畸形人之家!‘不是在这里”是在哪里呢?是在列佛尔托沃?“另一种方式”又是什么方式?不过我在这座劳改营期间一次逃跑事件也没发生过。或然率和陨星落地差不多。况且即便有人逃跑,哪个傻瓜会事先在聊天时讲出来?这就是说,我根本不会发觉。这就是说,我不会有什么可报告。归根结底,这是一个相当不坏的出路…只是…
“难道不写这张纸就不行?”
“这是规矩。”
我叹气,我用其中小小的保留条件安慰自己。于是我就在出卖灵魂的文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为拯救肉体而出卖灵魂的文书。结束了?可以走了?
唉,不行。还有“不泄露”具结呢。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求在刚才那张保证书上加点东西:
“您还得选定一个假名。”
假名?…哦,代号!是的,是的,情报员都必须有一个代号!天哪,我滑下去得多么快。他究竟把我赢了。几个棋子一挪动,立即将死。
全部想象力离开了我的变空了的头脑。我本来随时都能给上十个主人翁想出姓名。现在却一个代号也想不出来。他好心地帮我出生意:
“比方说,维特罗夫,怎么样?”
于是我在保证书末尾捞出个BETPOB(维特罗夫)的字样。这六个字母在我的记忆中烙出了耻辱的凹痕。
我确是曾想和人们一道去死!我曾准备好了和人们一道去死!我怎么落得这么个结果?我怎么留下来和狗一道活着?
特派员把我的保证书锁进保险箱——这是他今天晚班的工作成绩。他很客气地向我说明今后不要到他办公室来,这会引起怀疑。看守员谢宁是带着任务的人。所有的报告(告密材料)都可悄悄地经他转交。
这小岛就是这个办法:先揪住小爪子。
在那一年我恐怕还没有在这个边缘上止步的本领。既然没能抓紧马鬃,马尾巴也抓不住的。滑开了头必然会顺劲滑下去。
但是有种什么东西帮助我止住了下滑。谢宁一见面就催问:喂?喂?我两手一摊说:没听见什么呀。我和盗窃犯们素来格格不入,没法和他们接近。这时好像有意和我作对似的:本来一直没有人逃跑,忽然一个小偷从我们这个劳改营逃走了。谢宁坚持说:那么你就报告别的情况!作业班里的情况!工棚里的情况!我咬定说:别的事情我没有答应!(况且已经快到春天了。)我只做过一个非常局部性保证,这总算是我的一个小小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