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成立马家崾岘乡政府,管辖周围罗子山、南河沟、寨沟、岔口、雷庄等五个自然村,作为一乡之长的马汉祥肩上的担子自然重了许多。为了不辜负白旭县长的期望,马汉祥几乎把全部精力和心血放到了乡政府的工作上。幸亏喜子懂事,分担了不少家务,土地基本上都是喜子一人侍弄的,马汉祥甚至不知道自家每一年种了些什么,打了多少粮食。
前几天,为组织担架队的事情,马汉祥和一个叫葛满康的红军排长走遍了马家崾岘乡的所有村落,昨天晚上才从张家河镇赶回来——他在那里参加了一个重要的会议,带来了上级下达的担架队今天出发的命令。
“啊,你们起得早啊!”马汉祥还在院门外面就大声跟玉兰和绍平打招呼。玉兰连忙站起身来迎接马汉祥进门,绍平放下铁锨,向汉祥叔走过来。马汉祥笑着问道:“咋样?要是打仗,你怕不怕?”
“不怕。”
马汉祥笑着,用力拍了一下绍平的肩头。
“他兰婶,我昨天晚上回来才知道绍平参加了担架队——这事情咱乡政府有点儿草率,我首先要负责任。他兰婶,你知道我咋想这件事情吗?我一直在想…”马汉祥看着玉兰的眼晴“村上后生多得很,不缺你家绍平,我看这事还是要再掂量一下。玉兰,你只绍平这么一个儿子,我看还是算了,不要叫他去了…”
玉兰认真地琢磨汉祥的语音——在这类问题上,她一向十分敏感——她问道:“莫不是…你汉祥叔信不过我绍平么?”
“啊,不不不,看你说哪去了!”马汉祥赶忙解释“绍平十四岁到咱这搭,也是咱看着长大的嘛,咋能信不过哩嘛?我是说,过河去,就是跟阎锡山打搅去了,万一…”
“我不怕!”绍平一步跨到汉祥面前,声调比平时高了许多,倒吓了马汉祥一跳。“这次,我非要去,汉祥叔,到时候,你,咱村上的每一个人,就会知道…”
“绍平!”马汉祥加重语气叫他一声“你也是想得多了…甭那样想。你朝这样想:你妈只你一个儿子,万一有个好歹,她咋办?她这辈子够凄惶的哩,你也要为她想想啊!”“汉祥,你不是也只喜子一个儿子?他马栓叔不也只双柱一个儿子?甭说哩,我晓得哩…”玉兰眼睛湿润了。“你就让我绍平出去这一回,他…他知道该咋做!”玉兰眼睛里泛起泪花,提在手里的已经褪尽鸡毛的鸡,滴滴答答地淌着血水。
马汉祥认真地看着眼前这母子俩,也觉得如果再坚持不让绍平去有些不合情理,便动摇了来这里以前做出的决定。
“哎,你们呀!”
上午没事,要等外村的人在马家崾岘聚齐了,担架队才出发。
绍平跟妈妈坐了一阵子,听妈妈千般嘱咐,万般叮咛,但是他发现妈妈的话在他脑子里没留下任何印象。他恍恍惚惚的,心绪一直悠悠地飘着,不知道要落向何处。他对妈妈说要出外走走,便踏着村巷卵石铺就的路面散起步来。
他平时很少在街巷里走。他忽然感觉到四周的房屋和窑舍都矮小了许多,街巷也变得狭窄了。五年前刚来时,他觉得这一切都可高大宽阔呢…是长大了,自己都可以感觉到了。碰上几个人,围在一起谈了谈,人们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便多谈什么,走了。他仍然漫步走着。
双柱家爆发出一阵阵欢笑,不知都是谁聚拢到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