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吻的鉴定

当理查德·卡拉美在大学时代担任《哈佛热血》的编辑时，便立志写作。不过到了四年级的时候，他被一zhong光荣的幻觉影响，认为有些人注定要为大众“服务”他们来到这个世界是要完成某个不明确而令人向往的使命，而他所得到的回报，就算不是留下永恒的英名，至少能够为最多数人谋取最大利益，他个人也可以因此得到满足。

这zhongjing1神chang久以来便活跃于美国的大学和学院。通常，它萌芽于新鲜人刚进大学，心智还尚未成熟、思想浅薄的时候——有时更早还可追溯到高中预科学校。众多以情绪xing演技闻名的学运领袖在校园间运作，他们藉由让善良的好学生惊恐，tan痪教育ti制培养思考能力和学术好奇心的目的，简化出一zhong对于罪的非理xing信念，归咎于童年时期的罪恶感，以及“女人”永远存在的威胁。在这些思想的洗礼下，学坏的年轻人终日玩乐，胆小的便沉迷于药物，这些对农夫的太太或虔诚的药店职员来说或许有益无害的药wan，却对“人类未来的领袖”造成了相当程度的危害。

这只八脚章鱼强壮到足以将它迂回的chu2手伸向理查德·卡拉美。在他毕业后的那一年，它便将他召唤至纽约的贫民窟，和一群糊涂的意大利人胡搞瞎搞，担任“外侨青年救助协会”的秘书，他全心投入一年多的时间，直到工作内容的千篇一律开始让他感到厌倦。外国人无穷无尽地涌入纽约——意大利人、波兰人、斯堪的那维亚人、捷克人、美国人——他们犯相同的罪、有着相同丑陋的脸孔和几乎一模一样的ti臭，他幻想随着时间过去，一切会变得更丰富而有变化，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最后对于服务的效益所zuo出的结论，仍是han糊且不明确的；然而就他自己涉入的程度来看，则可算是独断而果决的，任何一个怀抱善意的好青年，当圣战的钟声整日在他的脑中回响，都有可能因此奋起，尽一己之力重建欧洲的断垣残bi的——现在是卡拉美写作的时候了。

卡拉美过去住在市中心的一个青年会宿舍，不过当他放弃那个“缘木求鱼”的职务后，他便搬往上城区，很快就在《太yang报》（TheSun）找到一个记者的工作。他zuo了一年，断断续续写些报导登在角落不起眼的地方，也很少引起注意。然后有一天，一件不幸的事件彻底地终结了他的新闻事业。二月的某个下午，他奉命采访某陆军装甲营的雪中游行，结果卡拉美在温nuan的火炉前睡着了，醒来后，他写了一篇liu畅的文章，生动地描写ma蹄踏在雪地上的低沉节奏…接着就jiao稿了。次日早晨，一张签了名的文件送到本市新闻主编的桌上，上面潦草写着：“把写这篇报导的人开除。”看来，装甲营也已得知大雪来袭的消息——并决定将游行延后，择日举行。

一个星期后，卡拉美开始动笔写《激情的恋人》…

一月。每个月的星期一，理查德·卡拉美的鼻子就会经常xing地忧郁，这是一zhong讽刺意味nong1厚的忧郁，暗示地狱之火正在添噬着罪人。他的书已经接近完成；然而，当书越来越趋近于完整，它的胃口似乎也越来越大，xi干他的jing1力，压迫着他，直到卡拉美形容枯槁、臣服在它的yin影底下为止。卡拉美不只对安东尼和墨瑞两人倾诉自己的希望、夸耀和犹豫不决，而是任何被说服成为他的听众的人。卡拉美走访那些客气却对他的来意感到困惑的出版商，也在哈佛的俱乐bu里跟恰巧坐在对面的人讨论他的书；甚至安东尼还宣称，他在某个天寒地冻的星期天晚上，看到卡拉美在哈林区一个地铁站的yin暗chu1，和一个略懂文学的收票员辩论第二章的调度问题。而最近才加入他知己行列的，则是吉尔伯特太太，她与他一坐就是以小时计算，两人的话题围绕在比非教和文学，进行激烈的jiao锋。

“莎士比亚是一个比非教徒。”她以她的招牌微笑向卡拉美保证“对的，没错！他是个比非教徒，有人已经证实了。”

对此，迪克不知该如何回应。

“如果你读过《哈姆雷特》，你就一定会相信了。”

“这个，莎士比亚——他的时代是比较迷信的——一个更笃信宗教的年代。”

但吉尔伯特太太要的是全盘获胜：

“噢，是的，可是你知dao比非教并不是宗教，它是集所有宗教之大成的学门。”她挑衅地冲着他微笑，这是她一贯仰赖的名言佳句。在吉尔伯特太太的脑海中，有某些字句的排列是genshendi固而不可动摇的，这些论述早已预先成立，gen本不需要再去定义，若要她不全盘接受这个绝对公式里的任何概念，是不可能的——或许对她而言这不是个公式；而是集所有公式所无法涵盖解释的bu分。

终于，lun到迪克华丽的宣言。

“你知dao新诗歌运动，对吧？嗯，那是一群年轻诗人发起的，他们主张打破旧有形式并zuo了许多有益的文学建树。嗯，我要说的是，我的书也将会掀起一场新散文运动，就像文艺复兴一样。”

“我确信你可以zuo到。”吉尔伯特太太真情liulou地说“我确信你可以zuo到。上个星期二我去拜访珍妮·ma丁，你知dao，就是那个最近大家很热衷去她那里看手相的人。我告诉她，我的侄子正埋首于创作，她说她可以预见你将会获得非凡的成就，然而，珍妮可从没看过你或知dao任何有关于你的事——甚至连名字都不晓得。”

迪克适时发出声音，表达他对此一神奇事迹的惊讶之情，接着便把她的主题导向别chu1，有如一个专断的jiao通警察，用以疏通自己的dao路。

“我很投入，凯瑟琳姨妈，”他向她保证“我真的很投入。我所有的朋友都笑我——噢，我可以感受到他们话里的揶揄，但我不在乎。我认为一个人必须有能力对别人的戏弄一笑置之，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他悲观地推论。

“你拥有一个老灵魂，我以前说过的。”

“也许我是吧。”迪克已经jing1疲力竭无法再战斗，只能屈服。他必定是个老灵魂，迪克胡思luan想；就是因为太老而注定腐烂。但是不知为何，重复这句话仍让他感觉不自在而背脊发麻，于是他改变话题。

“怎么没看到我那杰出的表妹葛罗丽亚呢？”

“她又出去了，应该跟某人在某chu1。”

迪克沉默，思索。他用力扭曲脸bu肌rou，明显可看出本来打算挤出一丝微笑，后来却成了愁眉不展。

“我认为我的朋友安东尼·帕奇正在和她谈恋爱。”

吉尔伯特太太吃惊地tiao起来，喜形于色大约半秒钟才警觉要收回，chuan着气问：“真的吗？”她的语调有半玩笑半窥探的意味。

“我想是的，”迪克表情凝重地重申“她是我看过安东尼第一个这么认真对待的女孩。”

“噢，那是当然了，”吉尔伯特太太刻意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葛罗丽亚从来不把我当成她的知己，她行事很秘密，这句话我们两人知dao就好。”——吉尔伯特太太小心翼翼地弯shen向前，看得出下定决心只有老天和她的侄子才能分享她的告白——“这句话我只跟你说，我真的很希望她能够安定下来。”

迪克起shen，这个shen材不高、积极而已略为发福的年轻男子，他的双手不自然地插入微微鼓起的口袋，认真而严肃地来回踱步。

“听着，我并不是说自己是对的，”他确信旅馆里的ju大钢铁雕像正庄严地对他微笑“我也不是要警告葛罗丽亚什么，但是我认为这一次疯子安东尼对她是很有兴趣的——极端有兴趣，他经常谈起她。如果今天这个人不是安东尼，事情就不妙了。”

“葛罗丽亚的灵魂非常年轻…”吉尔伯特太太热切地开tou，但她的侄子却急忙打断她：

“要是葛罗丽亚不嫁给他，她就是个不懂事的傻瓜。”卡拉美停下来看着吉尔伯特太太，他的神色就像是一张满布线条和漩涡的战斗地图，正自我压缩拉扯到张力的最极限——就仿佛他正准备以发自内心的真诚来承担任何言行失控的后果。“葛罗丽亚的个xing是狂野的，凯瑟琳姨妈。她是不受控制的，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并不知dao，然而，最近她jiao了许多不是那么正经的朋友，她自己似乎不怎么在意，而过去常跟她一起玩遍纽约的男人们…”他停下来chuan口气。

“对对对，”吉尔伯特太太插嘴说dao，她故zuo平静，极力掩饰对此话题的莫大兴趣。

“这个，”理查德·卡拉美忧郁地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说，过去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和朋友都是上等人，现在在她shen边的则不是。”

吉尔伯特太太快速地眨眼——她的xiongbu颤抖发胀，沉默了半晌，接着大口chuan气，她的话也如洪liu般汹涌而出。

她知dao，吉尔伯特太太痛苦地低语；对，没错，所有的妈妈们都知dao这zhong事，可是，她能怎么办？卡拉美是知dao葛罗丽亚的，他对葛罗丽亚了解得够多，所以一定明白要试图改变她的可能xing是多么地微小，葛罗丽亚早已被chong坏了——她被不寻常的方式养大，而且几乎已经定型。比如说，她三岁时，即使遭受chu1罚也不肯断nai，也许——谁也说不准——就是这个原因造成了她整ti人格中的健全与缺陷。然后从十二岁起，就有许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