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驯服顺从的女人,告诉她:"哦,亲爱的,我亲爱的宝贝。"而她答应会为他生孩子。当弗兰克顶着太阳搬动石块,放进事先挖好的土坑,揉擦酸疼的双手,然后操起铲子继续工作时,孩子们的声音唧唧喳喳地在耳边响着,像小虫子那样慢慢地折磨着人。
而我根本不想要一个孩子,他边挖掘边想。这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吗?我并不比她更想要一个孩子。就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生活就由一连串他不想要做的事情组成。他选择了一份无聊至极的工作,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跟任何一个有家的男人一样可以负起责任;搬进一间价格过高的高档公寓,是为了证明自己信奉有序和健康的生活;要了第二个孩子,证明第一个孩子不是个错误;在郊区买下一处房子,因为那是一般人生活轨迹里下一步应该采取的行动,而他则证明了自己也有能力这样去做。证明啊证明,这似乎就是他娶了现在这个妻子的全部理由。而她总是把他放在一个永远要为自己辩护的位置,她在他和和气气的时候才爱他,她只会凭着感觉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更糟糕的是,这个女人可以在任何一个时刻,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会随时想到离开他。就是这么简单,这么不合情理。
"爸爸,你又在敲打岩石么?"
"这次不是,这次是树根。不过我觉得它位置很深,应该不碍我们什么事。现在你先稍微退远一点,我要把这块石头铺到里面去。"
弗兰克跪在草地上,把搬来的石块慢慢挪进挖好的坑里,但总是放不稳。它有些摇摇晃晃,而且比计划的位置高出了大约三英寸。
"太高了一点,爸爸。"
"我知道,宝贝儿。"他吃力地把石头重新挖出来,然后试着铲除树根,把铁锹当钝斧头用。当然效果不是那么好,树根像人身上的软骨那么顽固。
"宝贝儿,我说了你不要靠这么近。你又把我挖出来的泥土踢回洞里面了。"
"我是在帮你啊,爸爸。"詹妮弗显得吃惊又委屈。弗兰克意识到她可能马上又要哭了,于是立刻把声音压得很低很温柔,"好吧,孩子们,你们干吗不去找别的事情做?你们有整个院子可以玩啊。快去吧,现在,我这边需要帮忙的时候再叫你们。"
孩子们没几分钟又回来了,而且还是坐在离弗兰克很近的地方,小声地说着话。此时弗兰克已经累得晕乎乎,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把铁锹举得很高,然后用尽全力铲向树根。他已经在树根上砸出了一个口,露出里面湿润的白肉,但它就是砍不断,不投降,每一次铁锹弹起来并发出声响,都会引发两个孩子无所顾忌的笑。孩子的笑声,他们稚嫩的肌肤以及阳光的骨骼,像蛋壳般脆弱,这跟挥动铁器砍伐树根的感觉形成强烈的对比。就是这样的联想扭曲了他眼里的现实。有那么一个瞬间就在他举起了铁锹准备铲下去的时候,迈克尔的脚好像突然伸了过来,虽然他及时把铁锹甩到一边并马上意识到那是幻觉——但这是可能会发生的,这才是重点。他的火气上来了,一把抓住小儿子的裤带把他拽了过来,然后用手掌大力打了他屁股两下,一边咆哮:"说了给我滚到一边去,滚到一边去!"连自己都诧异这次为什么这样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