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的物体那种自我专注中。赫尔曼开始寻找他住的那间平房,不过他知道找到它是困难的。无论到哪儿——城市、乡村、船上或旅馆里,他总是会迷失。旅馆办公室那所房子的门口亮着一盏灯,可是屋里没人。
赫尔曼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玛莎已经和那个穿绿短裤的舞伴睡觉去了。这不大可能,但是在失去了一切信仰的现代人中,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如果不是凶杀和私通,文明还包含什么?玛莎一定是听出了他的脚步声。有一扇门打开了,他听到了玛莎的声音。
8
玛莎服了一片安眠药,睡着了,可赫尔曼还醒着。开始,他和纳粹进行照例的战争,向他们扔原子弹,用神秘的导弹轰炸他们的军队,把他们的舰队拎出海洋,放到希特勒在贝希特斯加登的别墅附近的地面上。他尽力想睡,可他无法停止胡思乱想。他的脑袋像一部失去了控制的机器那么运转着。他又在喝那剂能使他探究时间、空间和“事物本身”的药水。他的沉思默想总是使他得出同样的结论:上帝(或者不管他是什么)肯定是聪明的,但没有迹象表明他是仁慈的。如果在天上等级森严的统治集团里确实有一位仁慈的上帝,那他也不过是个孤立无援的小神,是一种处于天上的纳粹之中的天上的犹太人。只要你没有勇气离开这个世界,你就只能求助于酒精、鸦片、利普斯克的草料棚或希弗拉。普厄家的一间屋子,躲藏起来或是想法混下去。
他睡着了,梦见日食和送葬的队伍。他们一个接一个跟在长长的马拉的枢车后面,坐在马背上的都是巨人。他们既是死者又是送葬者。“这怎么可能呢?”他在睡梦中间自己。“一伙已经被定了罪的人能带着他们自己到墓地去吗?”他们手持火把,悲哀地唱着挽歌。他们的长袍拖到地上,头盔上的尖顶伸到云层里。
赫尔曼吓了一跳,床的生锈的弹簧发出刺耳的嘎嘎声。他吓醒了,浑身汗津津的。他的胃很胀,小便憋得慌。他头下面的枕头又湿又皱,像是洗好后绞过似的。他睡了多长时间?一个小时?六个小时?平房内漆黑一团,像冬天那么寒冷。玛莎坐在床上,她那苍白的脸在黑暗中像一点亮光。“赫尔曼,我害怕动手术!”她声音沙哑地喊叫起来,这声音和希弗拉。普厄的一模一样。过了片刻,赫尔曼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嗯,好吧。”
“也许里昂会跟我离婚。我要明白地告诉他。如果他不同意离婚,孩子就姓他的姓。”
“我不能和雅德维珈离婚。”
玛莎一下就火冒三丈。“你不能!”她吼叫着。“英国国王要和他相爱的女人结婚,放弃了王位,而你连一个愚蠢的乡下女人都丢不开!没有什么法律可以强迫你和她一起生活。大不了你得付给她生活费。我来付这笔赡养费。我可以加班,我来付!”
“你要知道,离婚就会要了雅德维珈的命。”
“我不懂这种事。告诉我,你和那骚货的婚礼有拉比主持吗?”
“拉比?没有。”
“那你们怎么结的婚?”
“世俗结婚。”
“根据犹太教法律,那种结婚根本不算数。跟我按犹太教仪式结婚吧。我才不要他们异教的证书呢。”
“没有结婚证书,拉比是不肯主持婚礼的。这儿是美国,不是波兰。”
“我去找一位愿意的拉比。”
“那仍然是重婚——更糟是一夫多妻。”
“没有人会知道。只有我母亲和我知道。我们可以搬家,你爱用什么名字就用什么名字。如果你那个乡下人可爱得你没有她就无法生活,那你一星期就去跟她过一天。我同意你那么做,我不会吵的。”
“那我早晚会被捕,并被驱逐出境。”
“只要没有结婚证书,没人能证明我们是夫妻。你可以在婚后把婚约烧掉。”
“孩子出生你得去登记啊。”
“我们要想出一个办法来。我准备和你一起容忍这样一个白痴,这就足够了。让我说完。”玛莎改变语调。“我坐在这儿已经想了整整一个小时了。如果你不同意,你可以马上离开这儿,别再回来了。我去找个会动手术的医生,不过,你别再见我了。我给你一分钟时间回答。如果你不同意,穿上衣服,出去。一秒钟我都不要你在这儿呆着。”
“你这是在要我违法。我会害怕街上的每一个警察。”
“不管怎么你都害怕。回答我!”
“好吧。”
玛莎沉默了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