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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10/10)_人树_名著_聚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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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10/10)

!你们会明白的。”

可是谁也不去听信他瞬息间生出的奇想,也许压根儿就没听见他的话。人们的新发现从来都是说出来不如看见的那么光彩夺目。但是小男孩明白其中的底里。

“我没淋湿,”他大声嚷嚷着,甩开奶奶。她开始摸丈夫身上的雨水,现在已经不大为他着急了,但是摆出一副权威的架势。

“你们俩都湿透了,”她说“不管怎么说,我的手摸上去是这样。”

她生气了。这是她的权利。

“不过是场小阵雨,”斯坦·帕克说。“稍微淋湿点儿,不碍事。”

他揉搓出一撮烟草,卷一支烟。

“要是生病了,谁负责呢?”怒气冲冲的妇人问道。

她的话一点儿作用都不起。可是最让她生气的是他那副坚韧不拔的样子。

“你负责嘛,”斯坦·帕克笑着说,添了添那张薄薄的卷烟纸。

男孩在这间干燥的、充满烟草气味的屋子里,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他走过去站在爷爷跟前。他爱看人家怎样干这种琐碎的事情,也爱闻那个小胶皮口袋散发出来的气味——老头在那里面装烟草。

“让我来点好吗?”等那个细长的、窸窸窸窸直响的玩意儿卷好后他问。

“话是好说呀,”艾米·帕克说。她的一双眼睛因为已经为斯坦受过的磨难和还将为他而受的痛苦,进射着热烈的光。

有一次,她想拿起一把刀——不是冲她的丈夫,那对于他不会太痛,而是冲她自己——在两个Rx房分开的地方捅进去。在那偷懒而让人眩晕的闲暇的时候,她心里奇怪,刀子扎进去之后,会碰到什么呢?当他们看到血——大滴大滴充满了悔恨的血滴到地板上的时候,他又会说些什么呢?

“快点儿,爸爸,”埃尔西说。对于她,这一切都无关紧要。“快去把你的衣服脱了。”

男孩眼巴巴地瞅着那点着了的纸开始闪烁了几下,然后便熄灭了。

老头很快就换衣服去了。

斯坦·帕克不像大多数人那样,一换衣服就变样。不同的衣服穿在他的妻子艾米身上,就能进射出各不相同的神秘的光彩。可是丈夫要更纯正些,这也使得他让人生气。不过,到了这个年龄,不管怎么说,他已经看清楚事物的本来面目了,也能解释清楚人们一招一式所包含的意思。他的生活的脸力并没有因为这样地不加虚饰而有稍许的减弱。他在心里说,要是妻子死了,他就在一间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的小屋里生活。他可以把他所有的家当都捆进两个箱子里,挂到墙上钉着的挂钩上;不过,妻子还没死,而且他高兴地承认,她看起来还不像要死的样子。他确实爱他的妻子.尽管她常常简直要捏碎他的下巴骨。

他们一辈子生活在J起,养成了一些简单的习惯。比方他们都爱煮肉吃,因为容易消化。她已经习惯于半夜醒来,听他在黑暗中摸摸索索。他总是在大约半夜一点钟起来撒尿。然后,他们就在梦境中漂流。天亮前最后一觉睡得更香。

斯坦·帕克从来都没有像下雷暴雨或者说是小阵雨把他淋湿的那个夜晚把事情看得那样清楚。切开牛肉之后,他看了看妻子,她头顶的头发已经变稀了。生气之后,现在还不到她抬起头或者说什么话的时候呢。他又看了看孙子。他正用湿润润的手指尖归拢面包渣儿,然后用猪一样的舌头添着吃。母亲待在那儿像是随时准备保护谁似的。

老头扔下那把切向的刀子,发出震耳的响声。

“哎哟!”妻子抱怨着,抓住心口窝。

电灯光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埃尔西又开始讲她认识的某个人的故事了。

可是这老头儿焕发出的光彩把所有别的东西都淹没了。在他那个光华四射的世界里,很快,一切都开始浮动起来。他把正做着的书架的隔板又归拢到一块儿。最近几年,他又染上了做木匠活的癖好。他能以一种特殊的敏感看出正在加工的那块木头的纹理,也能看出靠近楔形样的那个小缺口。这个缺口因为会在家具上留下瑕疵而一直让他不安。要不然,他于出的活计那种简单朴素和用料合理会使他十分满意。

他眼瞅着这堆活儿坐了一会儿之后,那相当粗糙的、富于同情的面颊上露出了微笑。他猛然说:“我想,我该上床睡觉了。今天早点儿休息。”

“他呀,”等他走了以后,艾米·帕克说“他是感冒了。”

因为自己一直有点发烧,她早就感觉到这一点了。接下去,倘有什么不幸,她肯定是那悲剧的中心。

夜里,她听丈夫睡觉,还抚摸了他一两次。他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理她,她就说不清楚了。

于是她睡了。在她熟睡的时候丈夫醒了,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沉沉的夜色。他发烧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头晕目眩。他经历过、看到过的所有那些事情都充溢着一种简洁与完美,浮现在眼前。在小屋浓重的夜色之中,他回忆起来的任何行为都像刚刚刨过的木板一样栩栩如生、实实在在。可是他那张刻板的脸却并不是充满自信。那张胜在枕头上回过来掉过去,发出窸窸窸窸的声音。他口干舌燥,很想问些问题。当然不是问他的妻子,因为她是不会知道的,而是问他还未曾发现的那个秘密的、知识的源泉。于是,他躺在那里,思索着,看着各种东西。他周围明亮而灼热的光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很想读点用大号字母印刷的什么东西。但是由于没有这种可能性,便只好一边在枕头上蹭着面颊,一边抚摸着身上的关节。现在他总觉得很累,有时候甚至痛苦。那是一种短暂的痛苦。有时,他嘟哝几句什么,表达出自己的痛苦与失望。啊,上帝!呵,上帝!他不时叨叨着,不过声音很轻,很轻,就像飘落下来的银末。

有一次,老头垂着眼睑,看见他们又站在那间工棚里面,脚下全是刨花,缠绕着他们的脚脖子。跟他一块儿的当然是那个小男孩。因为在他一生中的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尽想他的孙子,虽然他大概永远也不会承认这一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很奇妙,几乎只限于这个工棚之内。一出工棚就如同路人。至少很少讲话。而在工棚里面的时候,他们每一次的谈话都是那样坦率、真诚。

“瞧,”老头用他锋利的推刨只一下便推出那块木头的一个面“就像一张地图。这是山,这是山顶。这个圆的是最高峰。”

“是呀,”男孩说。“还有大河,这是海湾。”

“我小时候,”祖父说“有时候用蓝铅笔画地图和海湾的阴影部分。墨西哥湾,那可真是个很大的海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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