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到了终点;我认为,我的行程已经走完了……“
“行程已经完了?”胡克着急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达尔文平静地回答:“我决定《物种起源》由华莱士去发表,我尽我的力量帮助他。至于属于我的一切,不要留下一点儿痕迹。我厌恶‘我的’这个词。”
“要挣脱‘我的’这个枷锁可不容易呀。”赖尔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听你说的,‘我的’事业似乎到了终点,‘我的’行程已经走完了,句句离不开‘我的’,把自己弄得垂头丧气,活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你被推斗败了呢?就是这个‘我的’。
本来认为荣誉是‘我的’,现在眼看要被别人抢跑了,于是宣布属于‘我的’一切,我全都放弃。这难道是真诚的吗?在这样的感情的支配下,你对华莱士突然如此慷慨,我认为很难说是真诚的。“
“我……我……”达尔文嘴唇颤抖着,“我完全是真诚的。我心甘情愿把我收集到的一切材料全部交给华莱士。这个青年人比我有出息,至少不像我这样拖沓。
有……有了他,我……就……“
“就用不着你达尔文了?”赖尔哧的一声笑。“你达尔文就可以撒手了?不要再为自己掩饰了。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丝毫不怀疑查理。达尔文的精神是高尚的。
胡克,你同意吗?“
“那是当然。”胡克怜悯地看着达尔文。“我还相信,你不会就此撒手。因为你完全知道,生物进化论这面大旗一打出去,将会面临多么大的一场风暴。为了压倒这场风暴,赫青黎和我们正在积聚力量,你达尔文怎么反倒撒手了呢?”
“不必担心,不会撒手的。查理,你说是不是?”赖尔的嘴角又露出笑意。
“尽力帮助华莱士,他需要什么材料,只要有,就无条件供给他——科学不可能是一个人的事业嘛。可是,不留下你的一点痕迹,即使你真的这样慷慨,也不能这么办。14年前,你已经写出了《物种起源》的提纲……”
“这是历史的真实,”胡克抢着说,“不是什么可以谦让的荣誉问题。我们可以作证,14年前,我们就看了你的提纲,华莱士的主要论点,你全都有了。两个人一先一后,殊途同旧。”
“不,不,”达尔文惊慌起来。“我宁可把我的提纲烧掉,也不能让人们说我达尔文剽窃了别人的研究成果。我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你们,决不是要你们当我的证人。”
“我们不是为你作证,而是为进化论作证。”赖尔笑着说。“三叶虫、恐龙、剑齿虎,许许多多早已绝灭了的古生物,它们并不想留下痕迹,可是咱们也得想尽办法把它们的化石找出来,证明它们曾经存在过,还用它们的发生和发展来为进化论作证。对于进化论本身的发生和发展,我们怎么能反倒隐瞒事实和真相呢?”
“这由不得你,”胡克的语气异常坚决。“这是我和赖尔的责任。来这儿之前,我们商量定了,由我们两个联名写信给华莱士,向他说明情况,催他尽快发表他的论文,并且把你在14年前写的提纲放在后面,跟他的论文一同出版。华莱士一定会同意的。我们看了他写给你的感情真挚的信,我们完全有这个把握。大后天就是7月1日,我们还要在林耐学会上,同时宣读你的提纲和他的论文。”
达尔文完全处在任人摆布的地位,面对着两位好朋友,他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跟他们说。这个热衷于分析人和动物的感情的人,这时候却按不准自己的感情的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