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影子挡在嵌在前门里的玻璃上,一把钥匙开始在锁里转动。她低低地带着颤音惊叫了一声。
“不,你会逮捕他的,”她的双手恳求似地伸向他的肩膀,要把他挡住。
“我不会因为某人没有干过的事而逮捕他。既然他从前门进来,我就从后门出去。你跑上楼,跨进浴缸去——一切听其自然.快,别向他透露一个字!”
她像鬼附身似的奔上楼,晨衣像降落伞似的在身后飘舞。后门隐约传来咔哒一声,是威斯科特出门去了,这声音被前门的开门声淹没,阿切尔进来了,抱怨着那把耽搁他时间的钥匙,将钥匙从锁里拔出来。楼上传来轻微的水溢出来的声音。
他关上门,跑到楼梯跟前,极其自然地朝楼上叫道“乔茜!知道我的铁质九剂在哪里吗?我离家时没带上它们。”
“斯蒂芬,又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责备,从楼上传下来。“你出门时我问过你——这会儿我肯定你又误了火车。”
“没关系,我可以赶九点二十二分的那班。”
“铁质丸剂在餐室里的餐具柜里,你明明知道的么。”她的声音像节拍器一样有节奏地从楼上传到他耳朵里,她四周的瓷砖墙就像是回音壁。
“听不见。”这会儿他已在楼梯的半道上。“等一下,我这就上来。”
他拖着脚步上楼的声音淹盖了后门那里传来的第二次咔哒声,似乎那门栓原先没有完全拴上,一会儿之后,威斯科特的人影儿飞快地转过后门厅的转角,无声地穿进地下室的门。他匆忙地将一样东西塞在门的下面,将门半掩着,然后他顺着台阶走进地下室。
“我说过它们在餐具柜里,”她还在叫着。
但这时候阿切尔已经进了浴室,来到她身边。她正躺在浴缸里,蓝绿色的水淹到她的下巴。见到他进来,羞怯心理促使她又将身子往水里沉了沉。打开的太阳灯衬着发亮的椭圆形反光镜,将一片动人的白里透紫的光照在她的头上.
“你肯定它们不在药品橱里吗?”没等她回答,他就越过贴着瓷砖的小浴缸,朝药品橱走去。当他走到与太阳灯并排时,他的胳膊肘几乎不引人注意地向外一推,幅度不超过一英寸.
落地灯摇晃起来,向着盛满水的浴缸倾斜,慢得几乎让人昏昏欲睡。
“斯蒂芬,灯!”她惊叫起来。
他背朝着她,在药品橱里摸索,看起来他似乎没听见她的叫声。
“灯!”她又叫了一声,声音更加尖厉.这点时间也只够用来叫上这么一声。
随着那白里透紫的颜色成弧形划过空中,它已变成了橙色。橙色变暗,成了红色。接着,浴缸里的水碰到了灯,只听嘶的一声,像毒蛇吐信似的,灯灭了,电流似乎在碰到水之前就已断了。
他听到了溅水声,终于转过身来,十分镇静地面对着她。只是当他看见她在浴缸里跳起来,抓了条毛巾裹住身体,试图从嘶嘶响着的电灯前往后退的时,他的脸上才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的目光气愤而带着疑问地射向浴室另一头的墙上的插座.插头还插在里面。他走上前去,拔下插头,又插进去——好像是要重新接通电源(如果刚才是断了的话)。她仍然站在齐膝深的水里。她没有摔倒。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用一只空着的手摸索着,想要将灯扶起来。
他脸上的惊讶凝固成一种阴郁的、眉头紧皱的坚毅神色。双手的手指相互勾紧,握在一起。两只手本身慢慢抬起,向外伸出。他向前走了一步,隔着浴缸边缘向她伸来。